记者：胡锦涛总书记在2008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强调指出，“2009年可能是新世纪以来我国经济发展最为困难的一年，也是蕴涵重大机遇的一年”。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农民工面临新的就业困难，加上历史积累的权益维护问题，近期困难与长期矛盾相互交织，影响农民工发展的不确定因素势必进一步增加。那么，目前影响农民工发展的突出问题主要有什么？
杨志明：目前影响农民工发展的突出问题概括地说，主要有五个方面。
1.农民工就业形势十分严峻。春节后，返乡农民工的80%，约5600万人已经返城，但目前还有1100万外出农民工尚未落实工作岗位。其余20%以下的返乡农民工还在寻找工作或创业、务农。下半年，农村还将有700万初、高中毕业未升学的“两后生”进入市场。此外，相当数量的农民工在经济放缓的条件下，由于缺乏技能，难以满足企业岗位要求。劳动力供大于求的突出矛盾与技能人才相对不足的结构性矛盾并存，农民工正面临着新世纪以来最为严峻的就业压力。
2.农民工培训管理亟须加强。受国际金融危机对我国农民工的影响，只掌握一般性技能、比较适应体力性劳动的农民工失去工作岗位较多，迫切需要大规模开展应急性和实用性的培训。同时，从发展的角度看，应对金融危机带来的就业困难，需要培养一大批掌握某种专业技能的农民工，以适应产业升级的需要。但从目前情况看，农民工培训缺乏统筹规划，不能很好地适应大规模培训的社会需要。主要表现为：有的多头培训，资源分散，缺乏统一的管理办法和基本信息共享机制；有的培训内容与市场需求脱节，具有很大的盲目性，农民工参加培训的积极性不高；有的培训补助标准不一，导致培训机构和受训人员挑肥拣瘦，“厚此薄彼”；有的补贴水平过低，不足以培养市场紧缺的工种；有的缺乏监管，少数培训机构套取财政补助资金的现象时有发生。以上情况说明，不少地方相当数量的农民工培训质量不高，其主要原因在于管理体制机制不健全。必须下决心改革培训体制，整合培训资源，加强统筹规划。否则，不仅将造成资源浪费，而且将贻误提高新一代农村劳动者技能和水平的好时机。
3.农民工工资拖欠问题出现反弹。解决农民工薪酬问题始终是农民工权益保护的重点。当前，部分困难企业可以通过双方协商，合理调整工资水平。对不得不实行经济性裁员的企业，可在企业与工会或职工平等协商一致后，在一定时期内，分期支付经济补偿金，但不欠薪是“底线”。然而，近一个时期，有些企业不按时足额支付农民工工资，甚至个别企业主恶意欠薪逃匿，拖欠农民工工资问题重新抬头。今年以来，全国由欠薪引发的百人以上群体性事件十余起，严重影响了当地社会的稳定。据国家统计局调查，在春节前返乡的农民工中，被拖欠工资的占5.8%，其中，保留工作回家过年的农民工中有4.4%被雇主拖欠了工资，失去工作的返乡农民工中有8%被拖欠了工资。
4.流动性大的行业和小企业中农民工劳动合同签订率偏低。受金融危机的影响，使得原本流动性大、季节性强的行业和小企业农民工劳动合同签订率低的情况，与当前失去工作岗位的农民工求职就业难的情况交织在一起，给提高农民工劳动合同签订率带来了很大的困难。目前，从行业上看，餐饮、娱乐、旅游等服务业和中小建筑企业的农民工劳动合同签订率普遍偏低；从企业性质和规模上看，中小规模的劳动密集型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特别是季节性用工和临时性岗位，农民工劳动合同签订率普遍偏低。这种状况不利于稳定农民工就业岗位，特别是在发生劳动纠纷时，往往由于无劳动合同，使农民工处于被动地位，不利于维护农民工的合法权益。
5.农民工社会保险参保率环比下降。今年以来，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农民工就业人数减少，工资水平下降，加上困难企业一定期限内缓缴和减少社会保险费政策的实施，农民工参加工伤、医疗、养老保险的人数出现了负增长。2月末，农民工参加养老、医疗、工伤保险人数分别比上年末下降了97万人、167万人和140万人，降幅分别达4%、4.8%和2.8%。其中，广东、江苏、上海、浙江等农民工输入集中的地区降幅较大。另外，适合农民工特点的养老保险办法和全国统一的养老保险关系转移衔接办法尚未出台，相当数量的农民工由于城镇职工养老保险“门槛高”、自身流动性强等原因，参保不积极，有些已参保的农民工在跨地区流动时选择退保。医疗保险中还存在关系接续、异地就医和费用结算服务等方面不到位的问题，农民工参加各项社会保险的覆盖面总体上仍然偏低。
记者：从中长期发展来看，还有哪些深层次的问题影响农民工的进一步发展？
杨志明：从中长期发展来看，有四个重要问题需要加以统筹研究解决。
一是户籍制度改革问题。城乡二元化管理体制下的户籍管理制度是造成农民工不能同等享受各种公共服务制度和社会保障制度的深层次原因。党的十七届三中全会明确指出，要积极稳妥地推进户籍制度改革，放宽中小城市落户条件，使在城镇稳定就业和居住的农民工有序转变为城镇居民。各地各有关部门应努力创造条件，积极稳妥地加以贯彻落实。
二是农民工土地承包权益问题。随着农村土地流转规模扩大、速度加快、流转对象和利益关系多元化，加上失去岗位的返乡农民工增多、农村新增劳动力转移就业困难和农民土地权利意识增强，等等，使得土地经营流转纠纷、土地补偿费分配纠纷等案件逐年增多。
三是进城务工经商的农民工住房问题。据有关调研数据显示，农民工整体住房水平仍然较低，城市农民工人均租借居住面积主要集中在7平米以下，特别是建筑业农民工，因收入水平低，无力按市场价租住城镇房屋，主要居住在项目工地的工棚等临时性、集体性场所，人均居住面积更小，生活、卫生和文化体育等配套设施不完善，社会治安和居住环境差。多数地方尚未将长期在城市就业与生活的农民工居住问题纳入城市住宅发展规划。
四是农民工思想文化教育和党员管理问题。由于农民工流动性大，各地各部门往往注重职业技能方面的培训，在思想道德和法制方面的教育较少，农民工普遍缺乏精神文化生活。有些农民工法制观念淡薄，在权益受到侵害时，往往会采取过激行为。特别需要强调的是，跨省区流动的农民工组织管理薄弱，农民工党员存在组织管理“缺位”、党员作用“缺失”的问题，输出地党组织“管不着”，输入地党组织“不愿管”，使得一些农民工党员长期游离于党的组织之外。
记者：面对当前紧迫的问题和中长期深层次的问题，今年农民工工作的重点在哪里？
杨志明：今年的农民工工作要抓住10个方面的问题攻坚克难。
1.以6个渠道为重点，千方百计做好农民工就业创业服务工作。当前，维护农民工权益，首先是维护农民工的就业权，要从6个主要渠道广开门路促进农民工就业：一是发挥政府投资和重大项目建设带动农民工就业的促进作用，优先招用农民工参加政府投资的重大项目建设。二是发挥基建、轻工等10大振兴计划对扶持中小企业农民工就业的吸纳作用。三是发挥大型国有企业稳定就业防止大规模裁减农民工的带头作用，鼓励劳动密集型产业特别是中小企业和服务业尽可能多地吸纳农民工就业，鼓励企业稳定就业岗位，支持遇到困难的企业与员工协商薪酬，采用灵活用工、弹性工时、技能培训等办法，尽量不裁员。四是发挥农民工“就业一人增收一户”的加法向“创业一人带动一拨”的乘法转变的推动作用，从市场准入、贷款发放、收费减免、纳税服务、工商登记、经营场所、信息咨询等方面积极支持有能力的农民工返乡创业。开展创业培训和创业指导，开辟农民工创业“绿色通道”，简化立项、审批和办证手续，推行联合审批、一站式服务。五是发挥返乡农民工投身新农村建设的开拓作用，把加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与农民工就业结合起来，组织他们参加农村水、电、路、气、房等农村基础设施以及农村中小学、乡镇卫生院、文化设施等方面的建设。六是发挥组织劳务输出、培育劳务品牌、建设劳务基地、开展国际劳务的农民工就业的支持作用，充分利用市场机制，引导社会广泛参与，形成劳务经济的产业化发展。鼓励农民工“能进则进、能转则转、能创则创、能训则训”，总之，一切从扩大农民工就业的实际需要出发。
记者：措施非常好，但农民工从哪里获取就业的准确信息？
杨志明：扩大农民工就业，必须下大力气解决就业信息不对称的问题。要积极开展“春风行动系列活动”，各级公共就业服务机构要积极主动为农民工免费提供政策咨询、就业信息、就业指导和职业介绍，要在车站、码头等农民工流动求职的必经之地，开展就业引导服务。同时，引导民营职业中介机构为农民工提供规范诚信的服务，严厉打击黑职介。要大力发展乡镇企业和县域经济，积极引导和主动承接大中城市、沿海发达地区劳动密集型产业和资源加工企业向中西部地区梯度转移，增加农民工在当地就业的机会。要继续开展地震灾区对口就业援助工作，帮助灾区劳动者转移就业。
2.以开展“百日百万”农民工培训行动计划为重点，提高农民工应对就业困难的能力。今年，要针对各类企业的用工需求和不同层次农民工就业的实际需要，将应急性、短期性、就近就地开展的简易培训与提高某种专业技能、半年以上的中期培训以及针对两后生为主的职业教育有机结合起来，大规模地开展农民工培训。一是对未能实现再就业的返乡农民工、中西部贫困家庭和零转移就业家庭的农村劳动力，开展“百日百万”农民工培训行动。二是针对产业结构调整和技术升级的需要，强化农民工专项技能培训。三是大力发展农村中等职业教育。今年，招收农村两后生接受中等职业教育650万人以上，对农村应届初高中未能继续升学的人员，开展劳动预备制培训。四是围绕农业现代化、产业化开展农村实用技术培训。五是组织进城务工经商人员开展公共服务、城市生活、权益维护、社会治安等内容的公共教育培训。六是统筹培训管理，整合培训资源。国务院农民工办要会同有关部门，抓紧研究制定农民工培训指导意见，使农民工培训工作科学、规范、有效。
3.以开展“春暖行动”、推广实施“简易劳动合同文本”为重点，加强农民工劳动管理。提高农民工劳动合同签订率，一是集中力量开展“春暖行动”。大力推广适用于农民工的简易劳动合同示范文本。二是扩大集体合同制度覆盖面。积极支持劳动关系双方开展集体协商要约行动，提高行业性、区域性集体协商的针对性和实效性。三是健全劳动合同法及其实施条例的配套政策。制定劳务派遣专项规定，修订经济性裁员办法和有关规范性文件。积极推进劳动用工备案制度建设，推广使用劳动用工备案系统。四是加强特殊工时制度研究，指导符合条件的企业及技术先进型服务外包企业实施综合计算工时和不定时工作制。五是严禁使用童工，切实保护女工和未成年工合法权益。
4.以建立工资保证金制度为重点，有效解决当前形势下拖欠农民工工资的问题。当前，要坚决防止以种种借口恶意拖欠和克扣农民工工资。一是要抓紧制定《关于建立工资保证金制度的指导意见》，逐步将工资保证金制度的实施范围由建筑领域向其他劳动密集型领域拓展。积极推广使用农民工银行卡，将企业拖欠工资信息纳入人民银行征信系统，加快建立健全工资支付监控制度。二是开展农民工工资支付专项检查。开展农民工工资支付重点检查活动。三是建立拖欠工资引发群体性事件的应急处置工作机制，完善应急预案，统筹应急周转金，防控和及时处理欠薪逃匿等问题。四是实施以工资集体协商为重点的“彩虹计划”，建立包括农民工在内的职工工资随企业经济效益能增能减的机制，合理确定工资水平。
5.以6个高危行业农民工安全培训专项检查为重点，保障农民工职业安全卫生权益。一是把农民工安全培训纳入事故查处的重要内容。严格执行高危企业安全培训与企业安全生产许可证年审相结合的制度，未依法进行安全培训的，一律不得审核和颁证。二是建立农民工职业安全联合执法机制，加大监督执法力度。三是继续推进农民工基本职业卫生服务试点工作。对接触职业病危害作业的农民工加强职业健康监护，严肃查处未组织职业健康检查、未建立职业健康监护档案以及未将检查结果如实告知劳动者的违法行为。四是普及农民工安全生产知识。
6.以妥善解决农民工土地承包经营纠纷为重点，切实维护农民工土地承包权益。一是坚持依法、自愿、有偿的原则，做好农民工土地承包经营权的流转工作，切实保障农民工土地承包经营权的流转收益。二是继续调研涉及返乡农民工的土地承包纠纷，研究起草妥善处理当前农民工土地承包纠纷的政策文件，做好《农村土地承包纠纷仲裁法》出台和贯彻落实工作。三是建立农村土地承包纠纷调处机制和协调解决农村土地承包重大问题的联动机制，开展农民工土地承包维权行动。按照依法处理、属地管理、分类指导、保持稳定的原则，妥善解决返乡农民工土地承包经营纠纷。四是全面建立土地流转合同制和备案制，为农民工流转承包地提供信息、开展咨询、指导合同签订。
7.以制定并组织实施适合农民工特点的养老保险办法为重点，稳步推进农民工参加社会保险工作。一是抓紧制定并组织实施适合农民工特点的养老保险办法和养老保险关系转移接续办法。降低缴费、畅通结转、遏制退保，因地制宜地扩大农民工参加养老保险覆盖面。二是巩固扩大“平安计划”一期成果，争取年内实现建筑施工、煤矿、非煤矿山、危险化学品、烟花爆竹等高危行业农民工参加工伤保险全覆盖。启动重点推进商贸、餐饮、住宿等服务业农民工参加工伤保险的“平安计划”二期工程。积极推进乡镇村企业的农民工参加工伤保险。三是继续加大农民工参加医疗保险工作力度。四是农民工参加失业保险并符合享受失业保险待遇条件的，按规定及时支付一次性生活补助。
8.以促进农民工子女平等接受义务教育和改善农民工居住条件为重点，进一步加强农民工公共服务工作。一是积极安排义务教育阶段农民工子女就近入学，并纳入教育督导、评估的重要内容。继续开展和扩大实施“共享蓝天——全国关爱农村留守流动儿童大行动”。二是做好农民工疾病预防控制和适龄儿童免疫工作。继续实施国家扩大免疫规划，对实施情况进行联合督导检查。三是制定下发流动人口计划生育服务管理工作规范，推动建立以流入地为主、流出地和流入地协调配合的计划生育统一管理新体制。做好返乡农民工及其随返家属的计划生育服务工作。四是认真落实《关于改善农民工居住条件的指导意见》。以大型施工项目为重点，开展建筑工地农民工标准化宿舍行动。鼓励和督促建筑企业重点解决农民工由住简易工棚向适宜居住的标准化宿舍转变。五是加强社区基础设施建设，积极开展适合农民工特点的社区文化活动。六是积极稳妥地推进户籍制度改革。
9.以加强调解仲裁、执法监察和司法保障为重点，加强农民工与用人单位和谐劳动关系建设。一是认真贯彻落实《劳动争议调解仲裁法》。建立方便农民工申诉的“绿色通道”，构建公正、快捷的劳动争议处理工作机制。二是联合开展清理整顿人力资源市场秩序专项行动，积极推进劳动保障监察网格化、网络化管理工作，重点保护农民工合法权益。三是强化农民工司法保障工作。
10.以加强农民工党员管理和文化教育为重点，搞好农民工综合服务。提高农民工素质，不仅要提高农民工的职业技能，也要注重提高农民工的思想文化水平，要两手抓，不能偏废。一是加强农民工党组织建设和党员管理工作。二是引导和鼓励农民工树立共克时艰、战胜困难的信心。三是积极开展符合农民工特点的精神文化活动。四是创新农民工管理服务模式。
记者：是否可以这样总结，做好农民工这10项工作，其目的是使广大农民工劳动有合同、上岗有培训、工作有报酬、生产有安全、保险有结转、住宿有改善、子女有教育、维权有渠道、生活有文化、追求有目标，也是为了推动农民工工作在克服国际金融危机带来的困难中有新的发展。
杨志明：是的，就是这样。
记者：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中国党政干部论坛》2009年第5期
